他殺了她。

今夜的天有些暗。

星月半掩在雲層裏，只露出淡淡一層光。

沈淵拿著一把刀坐於院中，他手指輕輕撫過刀身，黑色靈光便源源不斷進入刀中。

刀身逐漸纏繞上一圈黑氣，在濃濃黑夜中顯得有幾分陰森可怖。

從他被罰跪後，那股奇怪的力量就來得頻繁。

不僅補足了失去的靈氣，還額外多出許多。

沈淵依舊不明白這力量從何而來，卻隱約覺得和纖纖有關。

白日裏她好脾氣地說她要成親了，要和沈羽永遠在一起不分開，他的心驟然一痛。

膝蓋和指尖還沒有調息好的傷似乎也一起隱隱作痛起來。

看著沈羽抱著纖纖飛遠的背影，他心裏的嫉妒瘋長。

抱著纖纖的人，應該是他啊。

他還什麽都沒做，還沒有變得足夠強，纖纖怎麽可以和沈羽在一起？

他還沒有好好爭取過……

甚至因為沈羽在纖纖房間設下的結界，他連她的面都見不到。

纖纖喜歡沈羽什麽，他也一樣可以做到。

她不可以和沈羽在一起，她不可以和沈羽成親。

殺了沈羽……

殺了沈羽就好了。

只要殺了沈羽，她的眼裏就看不到沈羽。

只要他努力變強，努力對纖纖好，來日方長，他總是有機會的。

但他修為還遠不如沈羽，只好借助靈器。

把靈力註入手上的刀，拼盡全力用一擊去殺他。

快準狠，可一刀斃命。

長夜漫漫……

日出東方之時，沈淵做完這一切，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。

他笑容裏除了狠意，還有一絲期待。

不是說要成親嗎？

不是說要永遠不分開嗎？

今日，他就要讓沈羽死在他的刀下。

纖纖醒得很早。

大約是因為昨日傍晚喝了酒，順勢迷迷糊糊睡得早。

她猛地搖搖頭，沒想到自己酒量這麽差。

也不知道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……

不過，想到明日就是婚期，纖纖立刻掀開被子下了床。

她要去找沈羽。

自從確定婚期後，她好像越來越膩著沈羽了，無時無刻都想見他。

纖纖來到沈羽房間時，看到滿目的紅色，微微怔在原地。

墻壁上貼滿了大紅的喜字，長長的紅燭擺在桌上，紅綢紗帳遮在床邊，床頭四角又掛了墜著長流蘇的香囊。

繁覆的喜服攤開在床上，沈羽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喜服，不知在想些什麽，但似乎心情很好，嘴角微微勾起，笑容溫暖又柔和。

他正要伸手去輕撫喜服，聽到聲響，擡頭看向門口。

纖纖看著沈羽，輕聲問道，“這些都是你昨晚布置的嗎？”

沈羽微微一笑，向她招手，“纖纖，過來。”

纖纖小跑幾步坐在沈羽懷裏，伸手抱他，“怎麽不等我一起布置？”

“是不是布置了一夜？很辛苦吧。”

沈羽回抱住她，低聲道，“我等不及，也不想讓你太累。”

他低頭吻她的額頭，“纖纖，今天試喜服給我看好不好？一定很漂亮。”

纖纖在懷中卻搖頭，“不好……”

沈羽一楞，心中控制不住地泛起澀意，靜了一會兒才體貼道，“好，你不願意就便算了……明日再穿也好。”

纖纖不知沈羽的心思，只奇道，“你怎麽不問為什麽？”

他只好道，“為什麽？”

纖纖坐起來，捧著沈羽的臉鄭重道，“最美的一日，應當是成親那一日。這樣你才會永生難忘。”

沈羽澀意散去，忘情地抱住纖纖，應道，“嗯，一定永生……”話未說完，卻忽然被纖纖用力推了一把。

一瞬間，沈羽回過神來，感受到背後淩厲的殺意。

他慌張回頭，卻來不及了。

那把刀奇快，刀身黑氣濃郁，勢如破竹。

沈羽親眼看著那把刀插入了纖纖的身體。

纖纖被刀的巨大沖力帶得向後撞到他身上，他卻感受不到痛，伸出手接住纖纖，只覺得世界仿佛都靜止褪色了。

纖纖與沈羽相擁之時，忽然看到門外隱約有人影提刀而來。

只一眨眼的工夫，那把刀便向沈羽直直沖來。

纖纖心猛然一縮，下意識推開沈羽，自己撞上了那把刀。

她原本想過出聲提醒沈羽的，可是看著那把刀以驚人的速度逼近，千萬思緒轉了又轉，終於還是顧不得計較許多，身體比思緒更快做出了選擇。

若是她撞上了那把刀，沈羽就一定會平安無事，只要他沒事，她便安心了啊。

她本就是為他而來的……

纖纖挺身撞上刀的那一刻，一股巨大的摧毀性力量席卷了她五臟六腑，好像頃刻之間碎骨失血。

她吐出一大口血來，正吐在明艷的嫁衣上。

血跡在嫁衣上暈開，正紅色被染成暗紅色，像開出一朵妖異的花。

纖纖向後撞去，被沈羽一把抱住。

這個懷抱不如往日的平穩，顫抖得厲害，不知是她失血冷得發抖，還是沈羽在顫抖。

她努力睜眼，看到沈羽張著嘴，卻遲遲沒有說話，像是呆滯住了。

纖纖忽然一陣鉆心之疼。

她嘗試擡手，卻覺有千斤重，她毫無力氣。

她又努力地想笑，微微彎了嘴角，眼淚卻先流了下來。

纖纖終於哽咽出聲，“沈羽，好疼，我好疼啊……”

沈羽聞言，像是如夢初醒，他猛地擡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沈淵，伸手隔空打出一掌。

“你找死！”

這是纖纖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充滿了戾氣和攻擊性。

沈羽還想起身繼續出手，纖纖哭著懇求，“別走……不要走……”

之前在秘境中，沈羽曾說，靈族的靈力可置人類於死地。

她不懂靈力，卻也能看出那把刀帶了十足的殺意。

她知道的，她要死了。

五臟六腑痛得她快要說不出話，她只想最後的時刻裏沈羽能陪在她身邊。

聽到纖纖的哭聲，沈羽身體一僵，立刻俯身抱住纖纖，“別怕，纖纖，我去求滄青仙尊救你，你不要怕，沒事的，會沒事的……”

這些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，語氣中難掩脆弱和慌亂。

他抱著纖纖站起來，怒罵了一句「滾開」，便躍上半空。

纖纖靠在沈羽胸前，隱約看到沈淵跪在地上捂著胸口，似是痛苦到極致了。

他面容模糊，只隱約能看出他滿臉驚駭，神情既悲且痛。

纖纖想，他果然是反派……

原來他這麽恨沈羽。

好在她阻止了他殺沈羽，以後，沈羽便會小心提防他了吧。

纖纖心中微安，眼淚卻不住地滴落。

她和沈羽終究沒能成親。

她輕輕道，“對不起……”

沈羽將纖纖抱得更緊一些，說道，“對不起什麽？纖纖，別說話，我去求仙尊救你，他一定有辦法的，你別怕……”

纖纖覺得自己逐漸有些虛弱，之前劇烈的痛感此刻有些模糊，但她還是努力說道。

“對不起……剛才你說想看我穿嫁衣……我該答應你的……”

“都怪我自私……想什麽讓你永生難忘……”

沈羽忍不住打斷道，“亂說什麽，方才沒答應就沒答應，我不怪你的。你總會好起來，總會穿上嫁衣給我看的……”

纖纖繼續說道，“沈羽……我要死了是不是……”

明明受重傷的是她，她卻語氣平靜，接受得很從容。

沈羽的心無限下沈，他明知結果，卻不願意去相信，拼命想要抓住什麽來蒙蔽自己。

他艱難道，“不會的，纖纖，你不會死，我會救你，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你。”

“不惜一切代價。”

纖纖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，她大約是因為意外死亡，要被迫與沈羽分離，回到現實世界了。

她喃喃道，“沈羽……不許忘了我……”

懷中的人突然安靜下來。

沈羽低頭看她閉上了雙眼，若不是嘴角猙獰的血跡，他會以為她沈靜的模樣只是睡著了。

他驀地停下來，在半空中沈默了好一會兒。

他下巴抵上她的額頭，有些涼。

他柔聲問道，“纖纖，你是不是很冷？”

沈羽用力地抱住她，想要給她取暖。

然而她失了好多血，身體怎麽暖也暖不熱。

沈羽又輕聲問道，“為什麽要救我？”

“他竟然敢傷你，是他該死。”

靜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道，聲音有些啞，“我也該死。”

“沒有早日發現他的不對勁兒，是我害了你。”

都怪他低估了沈淵，他從未想到沈淵竟有一天敢提刀來殺他。

而且氣息竟然讓他絲毫沒有察覺。

沈淵的修為是何時精進成這樣的？明明秘境的時候還……

是他這段時日的惡念滋養了沈淵嗎？

他與纖纖只差一步……

“纖纖，你說的會離開我是真的嗎？”

他語氣脆弱又無助，“不要離開我好不好？”

“我之前都是騙你的……我會去找你，天涯海角都會去找你……”

“哪怕你的魂魄散了，我也要招魂聚魄將你找回來……”

沈羽抱著纖纖如囈語一般說了好一會兒話，又猛地擡眼，向大殿沖去。

滄青仙尊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沈羽和滿身血跡的纖纖，嘆了口氣。

“沈羽，你這是何意？”

沈羽抱著纖纖不肯將她放下，哀求道，“仙尊，求您救救她。”

“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？”

“弟子求您，弟子願付任何代價。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女主沒死，只是昏迷。

如果是普通人類必死無疑，但誰讓女主的爹是靈族，誰讓女主偏偏不是普通人類呢ε=（ο｀）))唉；

啊，男主的感情終於推到位了，這一步之後對女主就是愛了。

很愛，深愛。

女主還差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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